記者|羅奕儒     編輯|蘇于寬    攝影|陳貝瑄

照護員 佳欣、理事長  寶媽、照護員  旭柏

「你們看到的很多狗狗,牠現在看起來蠻好的,但牠剛來的時候其實都不是這個樣子。」參觀園區的過程中,看著一些活潑親人的狗狗,照護員旭柏不經意這麼說著。聽似雲淡風輕,實則是背後的故事太多,而在這過程中,辛苦的、心酸的、不為人知的,往往佔了大多數。

這裡是犬山居,座落在台中市沙鹿區山上的流浪狗收容照護中心,特別的是,這是台灣少數收容大量年老、癱瘓與大型犬的收容中心,在零撲殺政策尚未上路、公立收容所還存在安樂死的年代,這裡為那些優先被放棄的孩子提供了一個避風港,而在送養不易的狀況下,往往也成了一生的家。

園區#

犬山居採分區飼養,每一區都有專屬的犬舍和放風的運動場。

從大門進入後,首先迎來的是迎賓區,而客廳區目前則為重症、癱瘓犬隻照顧區。

籠子上擺著滿滿一排的輪椅,這是癱瘓的狗狗們復健、放風和玩耍的秘密武器。

白板上清楚地紀錄每隻狗狗的飲食和醫療計畫,籠子也是依據狗狗的體型、性格分籠飼養呢!

癱瘓犬、老病犬、大型犬,沒有一隻該被放棄#

走進被稱為客廳的醫療區(事實上,以房子原本的結構而言,這裡的確是客廳),照護員家欣正在準備要替癱瘓狗Spark注射的皮下點滴,這是每日的眾多例行公事之一。犬山居目前有20多隻的癱瘓狗,依據每隻癱瘓的程度不同,每日擠尿、擠便、注射皮下點滴、褥瘡傷口處理就會耗上好些時間。

Spark,因為不明原因頸椎骨折的癱瘓拉拉,雖然下肢癱瘓無法站立,但其實還保有一些運動能力和知覺,偶爾也會踢踢腳、動一動。

犬山居收容的幾乎都是年邁、生病、癱瘓以及大型的狗狗,在早年公立收容所還存在安樂死政策的時期,空間有限,這些狗狗通常會先被犧牲。依現實考量來看,這些狗狗,確實需要較多的資源、空間與人力,被領養的機率也相對低,優先被放棄似乎也是無可奈何,然而,一條生命,真的就這樣被放棄嗎?

創立犬山居的林文鮮(寶媽),本業是復健科醫師,對於動物,也秉持同樣的的理念,希望能給牠們一個機會康復的機會。「想要把工作的東西應用到狗狗的身上,這是理念上的一個小小的實踐,當然現實還是很殘酷的。」並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夠康復或重新站起來,復健的路上,那些還沒能站起來的狗狗無疑成了照顧上沈重的壓力,考驗著犬山居的人力與資金。

大部分的狗狗,剛來的時候都不是這個樣子#

一旁,活潑好動跟前跟後的狼犬叫作 Wolf,旭柏說,牠剛來時其實一身是病,甚至罹患重症肌無力,只要不吃藥其實就無法走路,而這藥,一吃就得一輩子。來到犬山居的每一隻狗,都有著自己的過去,有些曾經有過美滿的家庭,卻因為種種原因輾轉被送到這;有些則是從小遭打罵、虐待、流浪,最後來到了犬山居。

Ear,15歲的老黃金獵犬,被診斷出肝臟腫瘤,卻因年紀太大無法再承擔手術,目前採行安寧治療。大概因為肝臟不容易感覺到痛,Ear其實挺活潑的呢。

活潑的狼犬Wolf,剛來到犬山居時其實一身是病,即便現在,仍是每天都必須吃藥,不然就無法行動。

看著牠們現在活潑、親人的樣子,無法想像牠當初是如何地緊戒、怕人或一身是病,更無法想像犬山居的照護員們花了多久、多大的心力去讓牠們願意重新、慢慢地相信人類、喜歡人類。

2008年起,犬山居共經手50多隻癱瘓狗,有些已過世成為天使,但也有13隻癱瘓的狗狗在復健後重新站起來,或許稱不上多亮眼的數字,但每一隻,都是投入無數努力與心血,每天每天重複地復健後才終於看見的喜悅。「癱瘓狗雖然照顧上比較辛苦,但其實只要滿足牠的需求,牠其實還是很會吃、很會叫、很會玩,牠們坐輪椅跑起來跟飛的一樣快!」旭柏如此分享著。

吉米,因車禍癱瘓而被前飼主放棄那年,他才一歲。在犬山居的日子,儘管始終沒有重新站起來,牠卻成了飛輪高手,只要穿上輪椅,衝刺、迴轉、與人撒嬌都難不倒牠!

資源有限,但並不代表照護的品質就該被犧牲#

「很多人會捐飼料來,但並不是所有的飼料我們都能夠餵給狗狗,我以前還會覺得有點愧疚,但這絕對不能妥協。」對於寶媽而言,雖然資源有限,但並不代表狗兒們就應該過的很可憐、更不代表醫療和照護的品質就該被犧牲,也因此,就算愧對於捐助人的心意,也絕對無法委屈任何一隻狗狗。

大部分的捐贈物資,其實都是出於愛心、希望幫助更多的狗狗,但「便宜又大碗」的飼料往往並不具備足夠的營養,加上園區內生病、年邁、癱瘓或是各種狀況的狗狗特別多,每餐的食物可不能馬虎餵大鍋飯,在犬山居,每隻狗狗都有著自己的狗碗、以及根據身體狀況量身打造的食物配方。

走訪園區,會發現不大的空間裡,卻硬是在每區都保留了運動場,每天早中晚各一次的分批放風時間,癱瘓的孩子,穿上專屬的輪椅後便能來去自如;較容易緊戒、與其他狗打架的,就自己單獨放風坐享整個運動場,晴雨無阻,這是犬山居相的狗狗們最開心的時光。「牠們大部分都是流浪狗,但只要在這我們就是把牠當作家犬。」在寶媽的眼中,每隻狗都是當作自己的寶貝在疼。

一面帶領我們參觀園區,旭柏一面介紹著每隻狗狗的來歷與狀況,從哪裡來、發生了什麼事,每個故事都是如此栩栩如生。旭柏告訴我們:「在這裡,每隻狗狗都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看著照護員對狗狗們的瞭解和照護方式,便會明白,犬山居,真的不只是個流浪狗的收容站,而是給了每隻狗狗一個家稱不算完美,卻足以溫飽、充滿愛的家。

傻子一般,一腳踏入救援與收容的行列#

仔細觀察犬山居的結構,不難發現若沒有兩百多隻的狗、滿園的籠子和搭建而成的狗屋,這裡其實是一間舒適宜人的山間別墅,在開始救援流浪狗前,這裡其實是理事長寶媽和園長慶哥的家,而現在,他們依然住在這兒,夜裡員工下班後,夫妻倆便肩負起照護的責任,隨時留意每隻狗狗的狀況。

一開始的救援與收容,像是投入滿腔熱血般,慶哥提早退役,投入工作之餘的所有時間、心力在照顧狗狗;寶媽更是將薪水都投入在支付照護所需。但漸漸的,狗越來越多,需要的照護與醫療成本也逐漸增加,寶媽的薪水逐漸無法應付,肩上的重擔也隨著嗷嗷待哺的狗兒數量越來越多而日趨沈重。

成立台灣同伴動物扶助協會(tcasa)後,能夠接受來自各界的捐款與物資,稍稍舒緩了經濟上的壓力,但每一步,仍是走得吃力與艱辛。「我們員工其實也很辛苦,幾乎是長期處在狗狗高分貝叫聲之中,尤其放飯的時候,人跟狗的壓力都很大。我覺得他們薪水應該要提高,但就是限於經費......」從寶媽的語氣,聽得出對於工作人員的不捨,而更多的,大概是無能為力的感慨。

「動保這一塊,剛開始救援很多人會幫助,但後續照顧卻很少人關注,像我們每次募款不易,其實還是蠻挫折的。」送養不易,對於許多狗狗而言,犬山居大概就是最後的歸宿,然而,當牠們逐漸年邁、衰弱,一旦有隻狗狗倒下,都猶如不時炸彈般,消磨著本已吃緊的後續照顧資源。

成為小天使的波妞,樂觀、開朗的樣子會永遠在大家心中。

園區中間的小草坪,是過世的孩子們安眠之處,每個小玩偶、小立牌,都代表著成為小天使的狗狗們。

最大的遺憾,是無法給每一隻狗全心全意的愛#

訪談的最後,提起了這些年來,有沒有特別遺憾的事?「為了犬山居,少了很多陪伴我的元老狗的時間,我覺得有點對不起牠們。」寶媽頓了頓,這麼說著。採訪前幾天,波妞才因病過世。牠是隻早期就來到犬山居的癱瘓狗,來之前,牠其實已經經歷了四任的主人,不易照顧的波妞就這樣被推來推去,直到來到了犬山居,才終於有了「家」。但在寶媽的眼裡,波妞始終是那樣的活潑、樂觀又貼心,即便癱瘓,只要穿上輪椅,就能開心地穿梭自如甚至上演甩尾戲碼。

「牠身體一直不好,但真的沒有想到牠會走得這麼快,有點遺憾沒有多陪陪牠吧......」「我們有一百多隻狗狗已經過世了,我只夢到過一隻,但波妞這幾天有來到我的夢裡,有來跟我說一些我跟他約好的東西。我覺得好感動......」

病重、安寧治療的狗狗們,犬山居的照護員們會帶著牠們到海邊走走、踏浪,希望他們在最後的日子裡,能夠好好地、開心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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