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呂芷晴 編輯｜陳信安 設計｜黃品瑄 攝影｜王靜媛
養兔經驗十餘年，養過天使也養過難搞的惡魔兔子。說話簡潔的珊妮，讓人很難聯想到只要談起最愛的兔兔們，她卻總侃侃而談、帶著疼愛又不厭其煩地與我們分享彼此間的故事。看著她一邊展示的兔子照片，那不禁綻放的笑容與閃閃發光的眼神，也讓空氣氛圍頓時療癒、毛茸茸了起來，感染了在場每個人的嘴角。
而沒想到珊妮的養兔契機，卻是源於給自己的一份堅持，夜市彈珠攤遊戲一打，便深深結下與兔子的緣分，從此再也不想從兔坑鑽出來。
一份給小學自己的升學禮物，悲劇收場卻埋下兔緣
「升小六那年，不知道為什麼，很想要用彈珠打到一隻兔子。」回想起養兔契機，對於那時還是個孩童的自己，卻異想天開的想從夜市打彈珠得到一隻兔子作為升學禮物，珊妮顯得有些慚愧。當時強烈執著想擁有毛茸茸的兔子當下，珊妮不僅花光身上的五百元，卻怎麼打都打不中。在內心焦慮驅使下，更決定搬救兵，呼叫妹妹來幫忙。
想不到，妹妹僅用一局就成功打下換取兔子的機會。時過多年，珊妮與妹妹回想當時情景，還依稀記得，老闆還驚呼地說：「很難得會打中兔子！」也許是因為養兔內心堅定、也許是腦海中老闆的驚呼聲仍繚繞心頭，對於跌入兔坑的故事，珊妮仍感覺有許多不可思議的色彩增添於其中，也感受緣分的深刻。
但問起對於飼養第一隻兔子的真實感受，珊妮苦笑著說：「那時候兔子還很小，所以我們就叫它『可愛』，沒想到牠後來從迷你兔長到5公斤巨兔！」然而，可愛的成長過程，反使珊妮心一沉，當時因為年紀還小，家裡不知道要餵食牧草，只提供幼兔飼料，導致牠過胖、不健康；甚至，當時僅把牠養在和牠差不多大的籠子內，放風時間才能出來跑跑⋯⋯有一次，牠還曾因為掙脫抱抱而摔傷腿部。
「其實牠是一隻很可憐的兔子。」在現今的飼養經驗充足後，珊妮就像反省般一一吐露著背後的晦澀。沒有給「可愛」吃草的下場，不止肥胖問題、使得牠長期以過重的身軀踩踏在鐵條籠內不舒適外，牠更因未吃草磨牙產生的齒科問題，進而影響眼睛萎縮病變，「牠眼睛有點多湯（膿）的感覺，有點張不開。漸漸眼睛就有點黏、閉起來。」
「可愛」是姍妮的第一隻兔子，可愛給予的回憶，讓姍妮依家至今都留著她的相片。圖片來源：姍妮
直到一次，可愛因不明原因出血，本以為是月經來⋯⋯但越想越不對勁，全家才第一次帶牠至動物醫院看診，「（醫生）看了後就說是子宮病變，當天就把子宮拿掉。我還記得他給我們看蓄膿的樣子，現在都還記得一坨紅紅的。」珊妮說著這場震撼教育，才讓全家人知道，因為沒有結紮觀念，會使母兔子有子宮病變問題；也從醫生的說法連帶驚覺，原來眼部問題與兔子需吃草磨牙的常識有關。
「然後他說：『眼睛就是沒辦法了』，就沒有辦法改善。」不可逆的除了可愛萎縮眼睛外，牠在做完手術回家休養一陣子後的某天，仍離世了。回憶起「可愛」的整段兔生，珊妮坦言，雖然是十幾年前還懞懂的事情，但現在想起來仍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同時也對可愛相當內疚。「那個感覺很說不上來，那時我們還是小孩、沒有什麼能力可以去養好一隻動物，爸媽也不願意吸收新知，當時他們養寵物的觀念也只是有活著就好⋯⋯」也歉疚地嘆著氣說。
也因為可愛的陰影，珊妮多次被類似的惡夢纏繞：「我曾夢到不小心把兔子餓死，或是牠關在一個很小的籠子之類的夢，很怕我又沒有好好照顧牠，讓牠死掉了。」可愛帶領珊妮踏入兔坑，儘管當時在照顧上有許多錯誤與缺失，卻也讓珊妮種下一顆堅定、未來想要養好一隻兔子的種子。
在重新學習養兔路上，拾獲天使兔兔的美好
在養下一隻寵物時，珊妮並沒有卻步於童年經驗，而是落實給自己的約定：努力補償沒有養好第一隻兔兔的遺憾。幾年過去，隨著珊妮出社會、搬離家，養一隻動物作伴的想法也自然萌生。兔子的可愛、柔軟、安靜，讓珊妮毫不猶豫再次飼養兔子——「妞妞」。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買兔子。」說起妞妞的來源，珊妮溫柔又堅定地表示。在養妞妞以前的做功課、蒐集資料過程，珊妮發現寵物店的兔子多不滿三個月，養活機率比較低，「既然愛兔協會這麼多可以領養的兔子、那些兔子也都長大了，想說給牠們一個家！」珊妮誠懇地說。
第一次在愛兔協會的網站看到妞妞，就決定要養牠的相親照片。｜圖片來源：珊妮
與妞妞的緣分，是從在網站上看到牠可愛的照片開始。但實際相處後，珊妮笑著說，「牠是我養過最天使、陪我度過很低潮時期的兔子。」多年後回憶，仍覺得當時有牠在身邊是最安慰的事。
太多事蹟能作為舉證妞妞的貼心，回憶起妞妞，珊妮甜甜地笑著說：「妞妞的存在，給我很大的陪伴！牠總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來回舔我的手、跑來跟我玩。」珊妮回憶道，當時雖然和男友同居，但她仍常常自己在家，妞妞總是安靜陪著她一起看電視、不會跑走，更不曾亂尿尿過，甚至還可以喚回牠！
但妞妞也有調皮的時候。「我妹都說兔子沒有一隻是天使，都是惡魔！」因為不管是再乖的兔子，電線、拖鞋、所見之物都有機會被兔子啃。即便如此，妞妞仍是珊妮心目中的天使，只要妞妞亂咬東西，提醒牠時，不僅看得出來牠有在聽，還會就乖一陣子。「牠給我一種很有靈性的感覺。」珊妮感到療癒地說。
乖巧的妞妞，只要一叫就會來，十分會互動，也給珊妮許多溫暖與陪伴。圖片來源：珊妮
然而，在養了妞妞三年後，兔子常見疾病「歪頭症」卻來的措手不及。發病的那一個早上，珊妮猛然發現妞妞頭歪歪的、站不起來，驚覺不對時又回想起過去看過的兔子歪頭症文章，失去「可愛」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當時珊妮激動心想：「天啊，我不想要妞妞變成這樣！」馬上像抱小孩般捧著妞妞直衝醫院，依稀記得當時醫院正值午休時間，她哭著在門口踱步，深怕妞妞在她懷中離開。
儘管當天順利送進醫院治療，然而，醫生的一席話又再度讓珊妮意識到飼養中的盲點：「看醫生時他提到妞妞腎指數不是很漂亮，問我『都餵妞妞吃什麼草？』我才發現是不適合牠的草，原來我又用錯方法養牠了⋯⋯」僅管快速調整，但疾病卻仍不依不撓的找上門。
妞妞的歪頭症雖然有一度好轉，但後期又復發並且診斷出有心包囊積液與慢性腎衰竭的問題。兔子心包囊積液在當時醫療中是較未知與棘手的病症，妞妞的檢查資料結果更被提供其他診所，作為臨床累積經驗用。眼看疾病降臨，而妞妞又逐漸步入老年，珊妮雖難過與崩潰，但仍堅定決心：
我不想要再像以前那樣養寵物，我要非常努力照顧妞妞，好好善終。
經歷好幾次心包囊積液抽出手術，術後的妞妞除了需要三餐灌食、也需要配合打皮下點滴、定時餵藥及營養品。生病時不僅辛苦，疾病也會帶來各種不舒服，但妞妞仍然非常溫柔又天使。珊妮苦笑地說：「牠真的太天使了，當時妹妹幫牠打皮下，針都穿出肚皮了，妞妞也只是回頭一下，完全沒有叫或逃開。」乖巧卻讓人感到心疼。
乖巧的妞妞後期因心臟肥大，有著心包囊積液，所以只能躺著吃喝排泄，照護相當辛苦。圖片來源：珊妮
努力照護半年，妞妞的病況卻每況愈下，「會希望看到好轉那天，但是真的看不到盡頭，牠一天一天變得越來越不好。」珊妮說起妞妞最後一天的狀況，那晚半夜，因為心臟後期運作愈發吃力，妞妞呼吸變得十分急促，也只能無力側躺在珊妮給的枕頭。回想起最後那刻，珊妮難過地說，就像掏空全身力氣，小小的嘴巴張得很大在喘氣，直到最後一刻，妞妞突然叫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牠的眼睛突然沒有光了，那個瞬間我知道，牠不在了。」
儘管過程相當辛苦，但妞妞走到最後一口氣這些路程，都有珊妮與家人的陪伴。珊妮感慨地說，其實最一開始直接感受是為妞妞感到慶幸、牠終於從痛苦中解脫，但等到真的都處理完妞妞的一切後事，意識到往後人生再也沒有牠的相伴，卻也不免被悲傷籠罩。而這些情緒的拉扯，多年後也昇華成另一種遺憾，「其實很希望牠走得舒服一點。」珊妮感慨地說。
養兔達人的再修煉：惡魔兔兔咬電線、纏住脖子樣樣來
儘管歷經兩次兔子的病逝，珊妮卻不曾因此而打退堂鼓，或留下養兔子的陰影。仍然愛兔子的美好。而照護妞妞後期時，也在網路上認識許多交流的兔友。一次在兔友line群中，珊妮偶然看到兔友撿到懷孕的一對夫妻兔即將臨盆，決心想盡一份心力、再次養兔！
妞妞的離世與傷痛，讓想再養兔的珊妮與現任老公起初顯些猶豫，然而對珊妮來說，養兔所帶來的快樂與療癒仍無可撼動地佔據心中一小塊，想再養一隻兔子的決心也十分強烈。「當時覺得我們有這個能力，牠就出現了，那就再次入坑吧！」珊妮雀躍地說。
也許又是眼緣，第三隻兔子「瓦力」在中途的家就已充分展現出自己獨特的「霸道」魅力。第一次見到瓦力，珊妮形容道，對比其他兔子跑來跑去，只有瓦力側躺著，表現得很有個性；很多兔子到新環境都很害怕，但瓦力一到家也不改其態，仍舒服側躺。這樣的表現，彷彿牠原本就是屬於這個家的一份子。
長大後的瓦力，毛髮烏黑亮麗又健康可愛，這樣的灌溉都是源於珊妮對牠的愛。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瓦力自我、豪邁的性格，也在到家沒多久後展露無遺。當時不知道兔子破壞力如此強大的珊妮不免激動說：「所有的東西都被牠咬過！電線、耳機線不用說，拖鞋也被咬到剩半雙，即便用東西纏起來，連空氣清淨機的線也能咬，牠還會跳出圍片，所以很難把東西保護好。」
不僅翻牆跨越圍片、咬電線、破壞房子樣樣來，瓦力更曾皮到把玩電線差點勒住脖子、咬電線電到自己鬍鬚捲起來。「那時覺得有點驚恐，想說以前妞妞很乖欸，這隻怎麼那麼壞！」珊妮好氣又好笑地指責道在場看起來一臉無辜的瓦力。
自己被電線纏住的瓦力。圖片來源：珊妮
與天使妞妞不同，瓦力不是能喚回的兔子，生活習慣與個性都落差相當大。珊妮仍笑著邊抱怨地說：「養過的兔子只有妞妞比較好，瓦力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還會生氣耶！會有『不要吵好嗎』的那種反應，是有種會冷眼看我的陪伴感，不算關心！」
不過，瓦力雖然高冷，但其實是一隻很會刷存在感，也有自己堅持的兔子。珊妮爆料，瓦力會故意在看她的時候做壞事！像是在人面前故意經過空氣清淨機，踩在電線上一副「我準備要咬下去的樣子」，平時也喜歡在人的腳邊、電腦前面刷存在感，很需要關注與陪伴。不僅如此，瓦力對吃飯儀式也有所堅持，「有一次放飯，瓦力在籠子裡生氣吵了一整晚、沒有吃。最後發現，只是因為碗不是擺在原本的位置！」
如果說妞妞像是彷彿太陽般溫暖的存在，瓦力就像霸道總裁，外表有著自己的高冷個性與拗脾氣，但所給予的陪伴屬於內顯的，是位武裝的暖男。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儘管瓦力總是做了很多天兵又令人氣憤的事，每每因為牠長得太可愛了，珊妮總罵不下去而選擇原諒。平衡相處之道，只能自己鼻子一摸，努力調整避免調皮的瓦力深陷危險或誤食，與瓦力相愛相殺的日子，至今也八年了。
也許是因為可愛跟妞妞太天使，養了瓦力後，珊妮也發現除了兔子的破壞力驚人、需要足夠的陪伴，平時籠子清理、環境維護也需要花一定時間，固定的健檢與醫療費更是一筆不小的金額。體認到養兔子的真實面，珊妮說：「其實並不是想象中美好、容易。」
平時很需要陪伴的瓦力，在珊妮有空的時候，也會出來放風散步，消耗精力減少在家亂咬的時間！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帶瓦力出門，珊妮總是寵溺地看著瓦力。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深陷兔坑不肯爬出，入坑卻奉勸新手三思
養兔超過十年，經歷三隻兔子洗禮，珊妮已顯得相當駕輕就熟，甚至過程中意外結交許多兔友。兔子陪伴珊妮走過學生、初入職場時期，再到走入婚姻，每一段人生的轉淚點，都因為有兔子的陪伴，更加豐富了珊妮的人生厚實、溫暖。
兔子帶給珊妮許多美好回憶，但若給想養兔子的朋友一句話，珊妮反勸世地說：
其實我並不推薦養兔子！要養的話真的要好好查資料了解牠、認識兔子真實的那一面。
兔子不是長得可愛而已，牠們都是惡魔，很像披著羊皮的狼！
珊妮鼓勵，可以至愛兔協會或是流浪兔保護協會實際互動、感受兔子真實的一面，像是排泄物味道刺鼻、兔子可能會咬人等等現實，再決定是否想領養，會是了解牠們的最好管道。
在瓦力四歲左右，珊妮曾在部落格寫下：「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養貓、狗還是兔子？」當時的她，一度難以抉擇。因為養了瓦力後，她苦嚐到原來大多數養兔並不如養貓狗輕鬆，每個寵物美好的背後，都有飼養的困難與令人崩潰的部分。
四年過去，再次問道珊妮這題，珊妮笑著回應：「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會寫下這句話，現在如果要我回答，我還是會想養兔子！」兔子給珊妮的陪伴感與熟悉，和其他寵物相比，已經是不可取代的位置！帶給珊妮的美好與陪伴，也已根深蒂固在珊妮的心中。
有兔子的陪伴，珊妮的生活不僅多了幾分溫暖，也療癒陪伴了她。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後記：本篇文章採訪於2023年5月，在文章刊載前，瓦力於11月7日離世。有幸能採訪瓦力與珊妮，也謝謝瓦力在採訪當日療癒了大家，給予這麼多溫暖與美好的時光。
——本專題由農業部補助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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