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呂芷晴 編輯｜陳信安 設計｜黃品瑄 攝影｜王靜媛
愛兔協會的大學長兔子左左，9年前曾和妹妹一起被遺棄在安全帽店，以當時兩位戴安全帽跳舞而走紅的小孩為名，被取做左左和右右。然而哥哥左左，卻沒有童星走紅般的光環或璀璨的兔生，反而背負全身病痛，輾轉來到愛兔協會，一待就是整個兔生。
此時，也正好巧遇剛入職協會的Jo，菜鳥與病兔的羈絆便從此開始。
才剛翻開新兔生的扉頁，卻逢罹患罕見疾病綁架
「左左發病的時間，那時候我剛好是協會的菜鳥，所以我跟左左就像是同期夥伴！」同時期進來到協會的巧合，加深了Jo覺得和左左有深刻緣分的認知。左左帶給Jo的美好回憶，或許就從只要光有人說到「左左」兩字，而Jo那不自覺地靦腆微笑開始，旁人便能窺知這一人一兔當中的無形羈絆。
左左剛來愛兔協會時，還只是隻小幼兔，和另一隻兔子右右一同被遺棄在安全帽店，經民眾通報才輾轉落腳協會。當時，右右身體狀況良好，結紮完不久後便送養出去、找到疼愛牠的家；然而，左左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左左在協會住了幾個月後，突然有籠內衝撞的情況，送醫才發現，原來牠有肝腦症。」Jo娓娓地道來，醫生推測罹患肝性腦病變，可能與左左過去可能曾面臨過生命危險，或十分緊急的情況有關。但患上這樣的重症，卻也意味著成功送養找到家機率更加渺茫了。
回想起左左當時經常發病的時候，Jo感慨地說：「可能是因為肝腎功能影響到腦部，會出現一些神經症狀，左左時常有癲癇、抽搐狀況。」因為突然出現且無法控制的衝撞行為，左左甚至在籠內撞傷了鼻子，鼻頭肉因此掉了一大塊，只要吹風受寒，也會容易打噴嚏。
左左鼻子的大傷口，留下了癲癇、抽搐發作的永遠疤痕。由於鐵絲網容易使左左撞傷，當時曾試過用圍片的方式保護並關住牠。圖片來源：愛兔協會
癲癇發作屢撞傷，放飛自由後卻翻轉
當時看著左左受傷的鼻子，Jo與協會的夥伴既心疼又持續嘗試無數方法，只為避免牠發作時再次受傷。「當時嘗試了各種方式，比方說寵物帳篷、不同的寵物的圍片，包含不同的材質、大小去測試。」Jo謹慎又詳細地說當時的狀況，就像名操心的母親，滿腦子只為了別讓孩子有任何受傷的風險。
在一邊嘗試與調整照護方式的過程，Jo腦中也浮現許多往日趣事。例如使用寵物帳篷時，儘管因為是布製品，撞上不容易受傷，但兔子天性喜歡啃咬布類的東西，所以沒過多久，帳篷就被左左咬破一個大洞了！「後來這個帳篷就成為牠的遊樂場，牠會從那個洞進進出出的，很可愛！」左左鑽來鑽去的畫面，成為Jo久久難以忘懷的快樂泉源。
左左雖會不定期抽搐，但愈發調皮的天性，也讓驚覺圈住牠一輩子不是辦法的Jo和協會的夥伴們，最後大膽決議：「乾脆就讓牠在協會裡到處跑吧！」
想不到放手卻得到了不可掌控的驚喜變化，左左在協會滿場跑，不僅沒有撞得滿是傷痕，行為舉止也變得更親人了！回憶起這段轉變，Jo仍感到不可思議地說：「以前住圍片、帳篷的時候，牠很聰明，知道吃藥時間就變得超難抓。但出來外面住後，牠反而變得很親人，經常在我們的腳邊跑來跑去，也變好抓了！」擁有自由的左左，似乎內心變得柔軟了，只要有人想摸牠，就隨時摸得到。
左左放養後，除了帶來牠的變化，也給Jo與協會增添不少療癒與陪伴，「工作補籠舍的草時，牠常常會在我們的腳邊跑來跑去。我們邊補，牠邊偷吃其他兔子的草！」Jo形容，那時刻左左就像協會夥伴們的同事，陪伴著大家工作，只是會邊監督邊偷吃一口的行為，反而比較像是協會橫著走的小霸王。
聰明的左左，總是帶給Jo許多療癒與溫暖，與左左有著深厚感情的Jo，甚至在自己的粉絲專頁劃下了許多左左的日常紀錄。圖片來源：Jo／兔吉拉USAGILLA
可以自由在協會穿梭的左左，經常會陪著協會夥伴工作，還會偷吃其他兔兔的草！圖片來源：愛兔協會
獲得自由奔跑的左左，卻沒能卸下重症兔的身份，照護上一切仍要以仔細、小心為原則。像是抱牠時有特殊需留意的「眉角」，吃 藥時間也要非常固定，才能盡量降低癲癇發作頻率；協會甚至為此設定了餵藥鬧鐘，每當晚上7點50分鬧鐘響起，提醒著眾人不論再忙碌，都一定要去餵左左吃藥、打聲招呼才能離開。
而左左也是一隻又聰明又會表達的兔子，Jo說：「就像是任性的小男生，非常討厭吃藥。有一陣子如果牠知道，你去找牠都是去餵藥，牠就會不想靠近你。」必須得先提前先培養感情、多次安撫，才能降低牠的戒心；每當水沒了，左左甚至會跟在Jo旁邊，提醒她補水。
Jo提到，即便左左癲癇、抽搐會隨時突然發作，每天都得吃著最不喜歡的藥、承受著不舒服的身體，但沒有阻止左左的樂觀開朗，彷彿一般小兔子無異地活下去。
「牠就是生氣！氣！氣完就好了，不是那種會嗚嗚嗚，很難過、沮喪的狀況。」雖然許多飼主會認為餵藥是種強迫兔子的不舒服行為，但Jo認為，若能花幾秒鐘的動作，長期幫助兔子可控的維持健康與生活品質，她會認為仍必須嘗試在餵藥環節上，盡可能使用不讓兔子們那麼生氣的方法或技巧。而令Jo也感到慶幸的是，左左是剛成兔才開始發病，要是幼兔開始就吃癲癇的藥，藥物劑量與副作用對身體影響可能會更大⋯⋯ 。
面對兔兔不愛吃藥，Jo也打趣說道，會餵藥在過程中，同時觀察到許多兔子的「傲嬌」行為。圖片來源：窩窩（本圖為示意圖，非本兔左左）、攝影：王靜媛
每日的照護、清潔與餵食，以及準時的餵藥，讓左左不知不覺融入的愛兔協會夥伴們的生活，可愛的模樣與互動，也總讓夥伴們融化。圖片來源：窩窩（本圖為示意圖，非本兔左左）、攝影：王靜媛
儘管左左是協會的救援兔子，工作中的一環職責，需嚴肅對待。但卸下協會身份，Jo回想和左左相處的時光，認為牠更像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會講得出一件特別美好浪漫的事情、每天也沒有發生什麼重大事情可是我覺得是融入在我們的生活裡面，點滴累積下來的日常陪伴，就像小確幸，也是一種美好。
餵藥時的左左各種傲嬌模樣、每次相處時Jo能順帶偷吃左左豆腐的機會，都隨著她們彼此間的同期羈絆，成為Jo心底最特別的一塊拼圖。
遇見美好的兔室友，愛情成為疾病的最佳止痛藥
在一次偶然的契機下，Jo和協會的同伴突然靈機一動，「試試看左左和Double有沒有辦法一起放風看看！」Double是一隻體型相當大且難以送養的紐西蘭大白兔，長久觀察下，Jo發現Double親人且聰明，與小朋友互動良好，成為協會的親善大使、當起兔子老師外，竟還十分親兔！
兔子有領域性，一般來說還是建議一兔一籠以策安全、避免打架。然而，因為Double的親兔個性，協會便試試看讓左左和Double一起放風跑來跑去，沒想到牠們倆不只合拍，感情還極速昇華！
在長時間的觀察下，Jo更驚訝地說：「左左有了Double的陪伴，心情更穩定，病情也稍微變得更穩定一點，癲癇的次數明顯下降許多！」後來因協會的內部調整，不能再讓左左和Double自由全場跑來跑去，只能再圍圍片讓Double左左住在一起。而自從同居生活開始，左左更常黏在Double身上。Jo好笑又好氣地說：「左左本來是很愛我們的，有了Double陪伴就不理我們了！」
到哪都黏在一起的左左、Double，被眾人稱羨是完美情侶！圖片來源：愛兔協會
一起過生日，當作最棒的結婚紀念日！圖片來源：愛兔協會
沒有養過兔子的人，或許很難想像左左與Double的互動，為什麼可以稱之為「愛情」。Jo笑著分享，通常觀察兩隻動物之間的互動，會有很多不同的感覺，有一些看得出來是室友，有些則看得出來像兄弟姐妹的感情，通常牠們可以和平共處、但不會睡在一起，但是左左與Double之間的情愫，和這些完全不一樣。
「牠們是整天、在哪裡都黏在一起，或是左左靠在Double身上睡覺！一般來說兔子不會時時刻刻都這樣的。」Jo眼睛彎彎的、笑得甜甜說，再加上左左的病況也明顯逐漸穩定下來，不禁佩服與堅信，這就是陪伴所帶來的力量。
如果說人生是痛苦的，那愛情就像止痛藥
或許，這句話便是左左兔生的最佳寫照。
左左和Double兩兔還有許多放閃、搞笑行為，經常逗樂Jo與愛兔協會的一幫夥伴與粉絲！其中最令Jo印象深刻是在餵藥的時候：「餵左左吃藥的時候，Double哥哥常常跑來擋在前面，有點像『要餵左左，先過我這關！』的這種感覺。」有時，Double也可能是因為常常看到左左在吃藥，誤以為那是只給左左吃的好吃東西，在一次要餵左左吃藥時，Double居然在幾秒內就搶先把Jo的鞋帶咬斷，甚至還有另一次更是直接把藥袋咬走。
Jo經常用畫畫的方式，紀錄左左與Double的放閃故事。圖片來源：Jo／兔吉拉USAGILLA
兩兔總是相親相愛的，連吃東西都黏在一起、不會吵架。圖片來源：愛兔協會
兩兔相處的時光相當多采多姿，但日子一久，也讓Jo不免感慨地說，其實並不是所有兔子都有辦法合得來，牠們兩兔算是很有緣、特別合得來的兔子，但Double的年紀較左左長，「其實很擔心屆時該來的時候到了，Double先離開，左左能否好好度過剩下的兔生呢？」只是Jo的這個擔心，卻是往反方向發展。
美好的日子劃下句點，最終仍不敵病痛
無論是隨機發作、痛到叫出聲的抽搐，甚或是癲癇撞出傷口，左左肩負疼痛的身軀，並未因此消沉，仍每天努力地吃藥，維持生命。然而，小小的身軀最終仍無法戰勝疾病，左左的兔生後期，牠更被診斷出胸腺瘤。Jo說：「養兔子的人，聽到兔子有這個疾病，其實通常都知道是很不樂觀的狀況了。」
胸腺瘤發生在兔子身上，一般醫師大多會採藥物控制的治療方式；加上左左的胸腺瘤因發現得早，在吃藥控制後腫瘤曾一度變小。然而，對本身就已長期在吃藥的左左來說，再加上會更影響肝腎指數的類固醇藥物，已使得牠的肝腎功能變得更糟。且即便經過藥物反覆調整，仍無法消滅頑固的腫瘤。由於左左是愛兔協會的大學長，很多志工與參觀民眾都認識牠，「當時大家聽到牠得胸腺瘤，都相當的意外與難過⋯⋯」Jo難過地分享著。
在左左的最後一天，剛好碰上Jo休假，當協會的夥伴餵左左吃早飯時，偶然發現牠已經倒地，並且張口呼吸，Jo回想當時夥伴的陳述補充著：「嘴巴張開的呼吸是非常危急的事情，雖然當時趕快用氧氣機罩起來送醫，但中午時，醫院就說牠過世了。」Jo甚至來不及與左左說再見。
對於重症兔，Jo一直在日常對於牠們的離開做好心理準備，然而當兔子殺手胸腺瘤真正來襲時，Jo也不免感慨萬千，「左左原本疾病控制得很好，如果不是胸腺瘤，應該不會這麼早離世。」但轉念一想，對於過去擔心Double先離開的擔憂，「雖然很不科學，但有時候覺得，是冥冥之中有注定好的時間的感覺。」Jo若有所思地說。
左左先行離開，留下Double後，Double的健康狀況也開始不穩定，讓協會的夥伴相當擔憂。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同期夥伴左左的離開，雖令Jo感到相當感慨，但卻沒有太多時間可以難過，必須再繼續好好乘載對左左的愛，繼續照顧協會裡剩下的兔子，為牠們找到家。圖片來源：窩窩、攝影：王靜媛
當放閃療癒的時刻不在、餵藥的鬧鐘也因左左離世不再響起、少了每日的SOP餵藥流程，沒有左左的愛兔協會，Jo顯得相當觸景傷情：「左左跟我是同期，又是這麼日常的存在⋯⋯應該不只是我，協會有照顧牠的人都可能都有種，某個階段結束了，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感覺。」住在協會長達8年的左左，沒有牠的愛兔協會，彷彿一片眾人習以為常的拼圖消失、再也找不到且無法圓滿的感覺。
在協會一隅的小天使區，也掛上了左左的照片，和其他愛兔協會成為天使的小兔子們重逢了。當時，左左剛過世正好逢清明連假，喜歡愛兔協會的民眾都紛紛前來，許多特別喜歡左左的粉絲，或是曾經在協會看過左左的民眾們，也特別帶花、食物或是小禮物來看左左，無形中，左左在協會的存在與故事，也成為很好的生命教育典範。
好可惜，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幫你找到好的主人。
Jo心疼又遺憾地說，站在協會的角度，雖然早就深知重症兔不是一般飼主遇到時都能駕馭，也難以送養的現實，但沒能為左左在有限兔生找到一個溫暖的家，讓牠在協會終老仍不免感到遺憾。不過，回顧左左的一生，Jo認為牠雖終其一生肩負病痛，但日常帶給人的溫暖與療癒，也讓她見證生命力的強大與樂觀。
「我覺得不止是左左，大部分協會這邊的重症兔，我們在照顧時盡量不會是覺得說你好可憐、是隻生病很嚴重的兔子這種心情，還是用跟對著一般小朋友的心情對待牠們。」藉由左左的經歷，Jo也強調，許多重症兔子經常被飼主放棄，但撇除日常需要按時吃藥、進行醫療，她認為這些兔與一般兔子並無差異，還是非常樂觀且積極的享受世界、活在每一天。也正因沒有放棄，才能讓與病兔相處的日常，成為包含她及許多人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珍貴回憶。
——本專題由農業部補助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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