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呂芷晴 編輯｜陳信安
從2025年起，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名字互換！從今以後帶有棕色斑的是「臺灣山椒魚」，而帶有黃斑並前後肢4趾的，才是「楚南氏山椒魚」哦！
臺灣有5種山椒魚，分別是臺灣山椒魚、觀霧山椒魚、南湖山椒魚、楚南氏山椒魚與阿里山山椒魚。
事實上，山椒魚喜歡低溫、潮濕的環境中，多分布在溫帶和寒帶，但由於臺灣有綿延的高山，因此，也成為世界上山椒魚分布的最南界！但因氣候變遷與暖化，使對溫度敏感的山椒魚面臨生存上的危機，在野外要見到牠們相當不容易，調查與保育工作難度更相對高。
野外臺灣山椒魚怎麼與標本描述上 看起來不同⋯⋯？
傳統上，臺灣學界認為分佈於南投翠峰地區的臺灣山椒魚（Hynobius formosanus）體色為深褐色，帶有黃色亮點，且前肢與後肢皆為4趾；而楚南氏山椒魚（Hynobius sonani）則體色偏淡色，有塊狀棕色斑紋，後肢為5趾。
然而，根據128期自然保育季刊《回顧百年的命名錯置──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的分類與學名釐清》，這些特徵與1922年由牧茂市郎發表的文獻中的描述與檢附的標本照片，卻恰恰相反！
原始文獻對楚南氏山椒魚模式標本*的形容是體表呈黃褐色、前肢具有4趾，後肢亦有4趾；而臺灣山椒魚則是前肢具有4趾、後肢則有5趾，且具有較長的尾巴。
這也讓研究小鯢屬的臺灣與日本等國際專家學者交流時發現，臺灣山椒魚及楚南氏山椒魚的標本描述，與棲地中找到的野外個體描述上不符合、且剛好相反！
一開始學界是如何發現的呢？撰寫季刊文章作者的臺灣大學動物科學與技術學系研究助理陳柔安也向窩窩記者補充：
「沒來過台灣的日本學者，是根據文獻文字描述，去認識臺灣的山椒魚的；而臺灣學者，因為關東地震遺失原始模式標本的關係，只能看發表文獻，不過文獻中的標本照片模糊，因此只能對照文獻中的模式產地去找尋、認識野外個體，後來臺灣學者與日本學者交流後，就發現溝通上有落差！」
*模式標本(Type specimen)：指分類學家於新物種命名發表時，其形態特徵描述時所依據的標本，又稱具名模式標本。
從牧茂市郎發表的文獻可見，臺灣山椒魚的模式標本照片相當模糊、難以辨識。螢光筆對腳趾的描述翻譯：腳趾較長，前肢具有4個腳趾、後肢則有5個腳趾，且第5趾明顯較第3趾小、比第1趾短。圖片來源：《動物學雜誌》第三十四卷 第四百零四號（陳柔安提供）
此為楚南氏山椒魚的原始發表文獻內容之一。圖片來源：《動物學雜誌》第三十四卷 第四百零四號（陳柔安提供）
A為臺灣山椒魚原始文獻中使用的正模式棵本影像，Ｂ為新模式標本，Ｃ為現地個體、Ｇ則為右後腳趾特徵。而Ｄ為楚南氏山椒魚原始文獻中使用的正模式標本影像，Ｅ為新模式標本，Ｆ為現地個體、Ｈ則為其右後腳趾特徵。圖片來源：截自128期自然保育季刊《回顧百年的命名錯置──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的分類與學名釐清》
這隻就是正名後的楚南氏山椒魚，身上有黃色斑紋，後肢有4趾！圖片來源：國立臺灣大學朱有田研究團隊 提供
而這隻是正名後的臺灣山椒魚，身上有棕色斑蚊！圖片來源：國立臺灣大學朱有田研究團隊 提供
為何野外山椒魚與文獻描述不同？發表者誤植模式產地
那當時為何會搞錯呢？答案不得而知。根據文章的探討，可能是因為未知的原因，牧茂市郎在1922年發表新物種的過程中，將兩物種的模式標本與文獻敘述的模式產地錯放，才導致如今至文獻寫的棲地所找到的山椒魚個體，與文中描述的外表形態完全不同。
陳柔安補充：「發現這兩隻山椒魚的是楚南仁博與安東伊三次郎，他們將採集樣本贈予牧茂市郎，並由他發表文獻及模式標本，而文獻中對山椒魚的文字描述，也是他看著標本做描寫的。」推測可能是因為牧茂市郎非實際的採集人，才發生誤植的可能。
除此之外，在國內外發表的文獻中，專家們也發現兩者的俗名及學名有些具有差異，如此各自表述與混淆爭議，從1983年起一直持續到2023年一直都有誤用的狀況，使得臺灣山椒魚及楚南氏山椒魚在辨識、稱呼敘述以及閱讀上，有混淆的狀況。
從季刊文章中可見，「應進行置換」的文獻從1983年至2023年皆有。圖片來源：截自128期自然保育季刊《回顧百年的命名錯置──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的分類與學名釐清》
找回名字大作戰 台日學者合作破解跨世紀難題
為什麼不就將錯就錯呢？除了已經造成的混淆之外，物種的命名與分類準確性不僅是科學基礎，更是保育的重要基石！
考量臺灣的山椒魚研究要與國際資訊接軌、減少溝通上的落差，專家們認為替山椒魚找回自己真正的名字相當重要，必須立即予以更正！
於是，2019年，日本與台灣的學者展開合作，包括京都大學、國立台灣大學、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等單位，由西川完途、朱有田、鄭勝文、賴俊祥、林祐竹、原壯大郎、林思民及呂光洋等專家組成團隊，試圖解決跨世紀的臺灣山椒魚以及楚南氏山椒魚名字爭議。
其實，要幫助山椒魚找回原本的名字相當不容易，陳柔安表示，團隊必須修改模式產地、找回臺灣山椒魚以及楚南氏山椒魚個體的舊標本，才能進一步修改。
然而，鑑於1923年關東大地震緣故，原始文獻中的舊標本已經遺失，因此必須補足新模式標本。
於是，團隊須在兩物種的模式產地所在地，進行野外調查找尋山椒魚、再次採集，並將其與1922年牧茂市郎發表文獻中所量測的山椒魚數據進行比較，進而來證明野外與文獻中的山椒魚，存在模式產地誤植！
在團隊的努力下，結果證實，兩種物種的模式產地確實被錯置！藉此證實現今棲地所找到的山椒魚，與當時發表文獻所紀錄的位置不同，進而指正錯誤。
而找出模式產地的誤植的過程中，最困難的，除了上山找尋稀有的山椒魚以外，陳柔安也分享：「與日本學者共同討論後，團隊覺得最大的障礙，還有因修正名字需要理解命名規則，但團隊中剛好無分類學背景的學者，所以就較難以理解。」
正名後的楚南氏山椒魚分佈。圖片來源：128期自然保育季刊《回顧百年的命名錯置──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的分類與學名釐清》
正名後的臺灣山椒魚分佈。圖片來源：128期自然保育季刊《回顧百年的命名錯置──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的分類與學名釐清》
雪霸國家公園公告：園內臺灣山椒魚更正為楚南氏山椒魚！
以往雪霸國家公園有2種瀕危山椒魚，一是觀霧山椒魚，另一種則是臺灣山椒魚。然而，在歷史的真相大白，雪霸國家公園表示：「殊不知，臺灣山椒魚原來不是臺灣山椒魚！」
陳柔安也分享：「其實2021年模式產地的修正文章就已發表，但當時剛好遇到疫情，難以向大眾推行，2023年與朱有田老師聊到還沒解決俗名、學名的問題時，剛好生物多樣性研究所正在編修2024年《臺灣兩棲類紅皮書名錄》，便認為是個好時機！」
陳柔安表示，透過生多所林春富研究員的幫助，會議中便討論可以藉此在紅皮書上修正，為避免只換學名無換俗名而更加混亂，最終會議決定，兩者的學名跟俗名皆跟著對調、一併修正，向大眾推行！
由於正名過程複雜，為擔心大眾難以消化，林春富也幫大家簡化重點、幫助讀者更好記：「也就是說，從前的楚南是臺灣，從前的臺灣是楚南！」
因此，2025年起，雪霸國家公園內的兩寶也改為「觀霧山椒魚跟楚南氏山椒魚」，雪霸國家公園也提醒讀者：「未來將會陸續檢視及修正本處的官網資訊！」
除了雪霸國家公園外，太魯閣國家公園內也有臺灣山椒魚、南湖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可以一併知悉與釐清唷！
正名後，回顧2024年以前對山椒魚的描述的文獻或網路資訊，可能會難以認清臺灣山椒魚與楚南氏山椒魚，陳柔安：「因為少數幾個樣區有共域情形，建議大家看圖片時，仍要對著外觀形態特徵、後腳、分佈或採集地等進行多方判斷，才不會搞錯哦！」。
目前2024年12月最新出版的《臺灣兩棲類紅皮書名錄》中，已將此兩物種的學名與中文名進行置換，盼日後山椒魚研究保育與科普推廣使用上，以及民眾在兩者外觀辨別與認識上，能重新認識、不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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