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愛情、親情、友情,世間闡述得夠多了。但那對於動物的愛呢?很多人叫自己的寵物做寶貝,算是介乎親情和友情吧。那對於在城市中看似不會有互動、甚至遠在地球另一端的野生動物呢?,其實野生動物與我們之間,真的沒有想像中的遙遠。
撰稿|陳信安 編輯|蘇于寬
《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納國野生動物保育中心睡成一片的豹。摘自書中刊頭。
世界上各個角落,不少動物的生存處境都迫在眉睫。近期新加坡、越南分別有小5.26噸至25萬噸的穿山甲被走私的新聞,背後代表著超過4萬隻以上的穿山甲死亡;而在馬來西亞,最後一隻被圈養的雄性蘇門答臘犀牛於2019.05.27日逝世,象徵著東方亞種地區性的滅絕了。在臺灣的黑熊、白海豚、石虎、歐亞水獺等都持續面臨著開發與棲息地破碎、路殺、獸鋏等大大小小的危機中。
保育動物到底與我何干 物種滅絕後人類還剩什麼
但話說回來,保護動物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的作者上田莉棋是這麼說的:「用現實勢利一點的角度來看,自然,其實一直默默地為我們提供免費的服務;愛動物,不只是因為牠們瀕危、不只是因為沒有了牠們會影響生態、不只是因為會影響經濟效益,而是我們身為自認地球主宰者的人類,有能力選擇去愛、去做更好的人、去保護動物。」
於是她前往非洲,自費成為當地野生動物保育機構志工,足跡踏遍納米比亞、南非巴路里自然保護區、馬拉威三國,深入非洲的保育現場,實際了解當地野生動物的生存困境與危機,卻發現大多數的滅絕距離,其實並沒有人們想的那麼遙遠,甚至當地的盜獵議題與野生動物狀況是與遠在亞洲這端的我們息息相關。
從野生動物的出口供給數據來看,2016年,從非洲四十一個國家出口了超過一百萬隻相關活體動植物、逾一百萬隻相關動物皮毛及兩千噸的肉到亞洲;其中野生動物肉類更以中國、香港及越南為主。身處於亞洲的我們,就算沒吃過野生動物、沒買過獸皮象牙骨,也會因長相為亞洲人、加上外國人對於亞洲的刻板印象,而在非洲遭到當地的個別保育人員的質疑、不信任、調侃與嘲諷,無法獨善其身。
上田莉棋更舉犀牛為例,實地走訪了犀牛盜獵最嚴重的南非巴路里的自然保護區,以她的見聞寫下了一線辛苦的犀牛保衛戰。
日本、韓國、台灣在70至90年代,都曾經分別是犀牛角的消費者,但在教育和法令下,已不再對此有需求,當時的盜獵量也在一年平均十三隻。但2005年起,隨著越南和中國經濟起飛,犀牛盜獵的數量暴增⋯⋯
雖然見證了許多保育措施,如棲地保育、打擊走私與嚴防盜獵,但再多的方法卻比不過亞洲買家不再購買、讓犀牛角需求消失。她也憂心地說道,現在全世界犀牛的數量,完全抵不過人類的需求。甚至曾有科學家推估,按照目前盜獵的情況,一個從五千萬年前就已經存活於地球的物種,恐怕在未來八到十年間都將面臨絕種。
巡視與清除非法陷阱,避免動物受困。摘自《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195頁
走私盜獵止不了 人獸衝突越演越烈
除了走私議題,上田莉棋也在納米比亞的動物保育中心擔任志工,深入了解當地野生動物與在地農民的衝突狀況,試著以在地保育員的角度學習如何與獸和平共存。在納米比亞收容中心,不乏有花豹、獵豹、獅子、獰貓等大型貓科動物,絕大多數是因為誤闖當地農民的牧場、攻擊狩獵農民的牲畜財產,造成農民捕抓、獵殺,進而輾轉來到中心安養待野放。
而中心除了收容,亦也進行研究區域內的野生動物、協調處理在地的人獸衝突。
「在不少納國農民心中,只要看到牛隻牲畜死亡、或是被吃掉,就會聯想殺牛兇手是斑點鬣狗⋯⋯甚至曾有農民故意把摻了毒藥的南非劍羚屍體丟進保護區中,以為把斑點鬣狗毒死問題就解決了。殊不知殺死的不只是斑點鬣狗,還有一大堆動物,像禿鷹、胡狼,甚至獵豹、獅子也可能好奇去咬一點而被毒死。農民更不知道,斑點鬣狗是幫助他們的關鍵物種⋯⋯」————《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79頁。
斑點鬣狗被列為非洲五醜之一,甚至當地文化也將其視為邪惡象徵。雖然目前數量尚屬於無危狀態,但若農民持續將其視為害蟲,以不歡迎的態度面對,甚至毒害殘殺,整體族群狀況便容易受到影響。而事實上,斑點鬣狗的身體健壯,扮演食物鏈當中的掠食者,可協助捕食草食性與體弱病死的動物,而其糞便甚至可幫助其他動物添補鈣質,維繫生態平衡。而保育人員深知每種動物其實在大自然界中,皆有著舉足輕重的價值,各司其職的發揮功能。
斑點鬣狗,看似為農民頭痛的物種,卻是扮演著生態系中重要的角色。摘自《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87頁。
保育不該以道德勒索 必須確實解決當地衝突 獲取認同
除了要讓在地住民了解保育的意義外,保育的重點其實也是要讓在地居民了解或找到能與自然生態、動物們相處共存的方式。當人因不了解而與野生動物產生的衝突矛盾便容易誕生,不論在世界各地何處,人獸之爭都真實的在上演著,而未平息。
保育不是站在道德高地,告訴別人你不能怎樣怎樣做。保育是為當地人提供有效的方法。
「保育員告訴我。像農民因為不想野生羚羊和自己牧牛爭草或水,把羚羊都殺了、趕走了,區內的大貓自然要以牲畜為目標,這就是把食物鏈打亂的後果。」——《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42-43頁。
提供當地人有效的解決方法,過往窩窩也曾與臺灣石虎保育協會合作,執行了石虎保育募資計畫。主要眼見於每年因與苗栗在地雞舍衝突而喪命的石虎,恐怕比平均每年被發現因路殺死亡的個體數量還多。因此希望集資雞舍改造經費,阻止石虎進到雞舍吃雞,讓牠們回到野外覓食。
在過程中,石虎保育協會的理事長陳美汀博士,亦曾說過類似的觀念:「對居民來說,他的財產損失是確實的,如果因為傷害石虎遭到懲罰,有些人可能會更討厭石虎,如果他私底下做一些傷害石虎的事,其實沒辦法阻止。我們做保育的人是不可能隨時隨地在這個地方保護到每一隻野生動物。」在保育上,要如何降低當地農民對於石虎的報復心理,甚至主動的阻隔石虎與農民的作物接觸便成了保育人的首要課題。
陳美汀博士表示,台灣僅存最後五百隻的石虎,每年估計高達20-50隻因為雞舍衝突而死亡
不論保育人士利用哪種方式來保護動物們,回過頭來仍需透過不斷的宣導、教育,讓在地居民認同,並願意自發與野生動物長期共存,那麼一直以來的人獸衝突才有平息的一天,人與動物才能真正長期和諧共存,並朝正向永續的方向前進。
你想要什麼樣的未來呢?
《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除了深入探討各物種的保育概況、與人的衝突利益拉扯,對於非法犀牛、大象等物種的非法走私議題也頗析深刻。然而最令人深刻的,是她在馬拉威實地考察與見聞,讓人不禁擔心,那是否為未來世界的縮影?
當她的旅途來到了馬拉威,在飛機上俯瞰地面,綠意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貧脊的土黃色大地。而進入城市街道,卻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懾,到處充斥著垃圾與難聞的氣味。在歷經一段時間的城市觀察,上田莉棋是這麼作結的:
環境、動物和人類,從來都是互相牽涉的關係。
由於馬國為全世界最貧窮的國家之一,當地人急於糊口,有果實就摘取販賣;需要燒柴生火,便急忙伐木與開墾;有野生動物就抓來吃。
「如此一來,樹林沒有了,動物失去棲息地,野生動物要不走到農村找食物,造成人和動物的衝突,要不就被殺被吃,要不就離開了;沒有昆蟲和動物讓疾病更容易傳播,也缺少了可播種、散播花粉的媒介。他們也會想辦法做些什麼來變賣,所以在路上會看到一堆人在挖泥做磚、敲打石頭;開窯燒磚又需要更多木柴。沒有樹木也讓天氣更熱,水蒸發得更快,旱季時情況更糟,造成土地沙漠化。」——《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224-225頁。
人需要生存, 會利用自然資源。但當缺乏保育生態意識、過度予取予求與開發,將很容易導致生態不可逆的災難,反而陷入了貧窮與資源匱乏的惡性循環當中,馬拉威的困境,或許也是我們未來真實世界的縮影。另一方面,馬拉威過往也因貧窮,導致對於非法走私貿易難以有強而有力的約束力。使得這貧窮、不起眼的國家,成為非法動物走私貿易的轉運中心,估計過去曾有合計百噸的野生動物走私品,來源正是馬拉威。
「不論身處在地球哪個角落,都需要一起關注,才能讓我們所愛的動物朋友們,無須再活在人類加害的恐懼下。其實,救動物,也是救我們自己。」作者在去完馬拉威後寫下的想法,雖然我們可能不一定有辦法到非洲保育現場,但閱讀與反思,學習如何與環境、動物共處,善待與找尋永續共存的方法,是我們不得不盡快惡補與面對的課題。
貧脊、資源匱乏、髒亂⋯⋯馬國的困境。摘自《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219頁。
貧脊、資源匱乏、髒亂⋯⋯馬國的困境。摘自《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P.231頁。